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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士林國小:我初次當老師

圖四 施百鍊老師上課情形。
圖四 施百鍊老師上課情形。
本文是系列的第7篇,本系列目前有7篇文章,完整系列目錄請按:士林的人與事

相關系列:【八芝蘭的故事

本文摘自施百鍊著、曹永洋編校,《士林的人與事》一書中之第5─10頁,原標題〈我初次當老師〉,曹永洋於2009年10月30日再版。

圖一 士林國小教師施百鍊班級合影
圖一 士林國小教師施百鍊班級合影。

文/施百鍊撰寫,郭以涵編輯
圖/士林國小提供

不會說國語的我,在光復後成為小學老師

民國34年的10月末,有一天光復後接任士林國小的蘇進傳校長到我家來,他跟我同鄉,是湳雅人,又是我小學六年級的農業科任老師。他見到我第一句話就說:「施先生,你到士林國小來當老師吧!」我說:「我是工業學校畢業的,不是師範學校正科班,不但不會教書,而且也不會說國語。」他說:「在本地像你這樣的知識份子不多,說國語嘛,凡是台灣人大家都不會,連我也不會說。我們可以一面學習國語一面教書啊!現在日本老師都要回去了,所以級任老師缺額很多,你從11月1日開始來上班吧!」我那時候剛畢業不久,也沒有去公司上班,於是11月1日硬著頭皮到士林國小去報到。

圖二 蘇進傳校長是士林國民學校的第一任校長。
圖二 蘇進傳校長是士林國民學校的第一任校長。

第一天去接「四年竹班」。老師和學生都不會說國語。那時學生已受過三年的日語教育,所以「算術」和「理科」的課程先教,而且仍然使用日語。那時候我的「日語」最流利,「台語」只懂一點點,至於「國語」就完全不會說了。每天下午四點半放學後就和幾位老師到台北的「光華國語補習班」去學國語。晚上在家裡和叔公學「三字經」、「論語」等都用台語發音。所以我的國語和台語是同時學的。上國語補班先從「ㄅㄆㄇㄈ」的注音符號學起。那時候不是直接教學法,整個補習時間教發音「ㄅㄆㄇㄈ」,一個禮拜後才有拼音練習,過了兩個禮拜後才學習單句,其間過程非常辛苦。要不是想當老師,我就不會堅持學下去了。有趣的是在補習班一天學了五、六句,第二天到教室只教學生兩三句,這樣現學現賣,但必須留一半,捨不得全部教完。

這樣一個月後比學生多懂了五、六十句,兩個月後就多懂了一百多句,有空時自己翻辭典背單句,又怕發音錯誤,時常和同事互相切磋練習,這樣比學生多懂一點才像個老師。因為那個時候沒有正式的國語課本,你想教什麼就教什麼。如果那一句話不會說,就用日語,當時的情形可說是國語、日語、台語三種語言混合並用,回想起來真是有趣極了。那時的學生都是鄰居的孩子、朋友的孩子、同鄉的孩子,都是純「士林人」,沒有其他縣市的孩子,沒有外省人的孩子,所以我如同在教自己的孩子一樣,既熱心又付出全部心力,而且非常愛護自己的學生,師生打成一片,所以每一個學生都進步神速。我把這一班級整整教了兩年半,直到畢業為止。這一屆學生是我初次當老師後的第一屆畢業生,現在這些學生也七十歲了,成就都很大,在社會上的貢獻也不少,這是我自己覺得非常安慰的。

民國35年在潘銀貴校長的請求下,國語推行委員會派社教館王館長親自到士林國小來教老師們的國語,時間是每個星期三和星期六下午。王館長是北平人,國語發音很標準,當時本校教師還不到三十人,他就個別指導發音,一一改正,因為他的長期指導,我們進步也很快。他常常說曹寶老師和陳寶玉老師的國語發音最標準。當時的教導郭明峰主任的國語也不錯,他在下班後也常集合老師們研究國語,所以不久我們就可以完全自如流利的使用國語教學了。

圖三 第二任校長潘銀貴先生,任期從民國35年9月至55年9月。
圖三 第二任校長潘銀貴先生,任期從民國35年9月至55年9月。

民國35年時,全校都沒有科任老師,級任老師等於包辦制的全科老師。級任老師什麼都要懂,而且社會科還細分公民、歷史、地理、自然四科。只有初中升學考試時才合併為常識一科。為了要教好學生,我不管那一科都要深入研究。教公民必須研究三民主義,中國的倫理文化等。教歷史必須知道各朝代的盛衰,以及歷史的來龍去脈。教地理必須教學生繪圖,使學生能了解地勢、物產、交通及各都市,並且配合地圖教學。自然科我懂得比較多,和我在日據時代學的差異不大,只是稍為注重科學實驗而已。

重新惡補中國史

為了教歷史我就認真研究,日據時代所學的中國歷史是包括在「東洋歷史」裡面,不過大略的提一提而已。所以我就到台北的書局購買中國歷史讀物,無論是正統的歷史或歷史故事都買回來,可是大部分是日文書籍,只有少數幾本是上海書局出版的中文書。好在當時的我,日文比中文強很多,所以把所有日文的「中國歷史讀物」都買回來。我大量涉獵歷史故事,如三皇五帝;蚩尤吐煙霧,黃帝以指南針破它;舜是孝子,為中國二十四孝之一,後母叫他修理古井,從上面丟大石頭要陷害他,龍神出現以頭抵住大石,以尾巴挖洞救他,後來堯帝把帝位讓給舜;紂王暴虐無道,叔叔箕子勸他不聽,紂王挖箕子的心肝,太白金仙指點他不說話向東走,妲己變賣菜老婆賣「無心菜」來害他……等。

我教歷史時學生不必拿出課本,整節課都聽我講「歷史故事」,最後留五分鐘歸納課本內的重點,所以學生最喜歡上歷史課。每一次歷史課鐘聲一響我站在講台上,學生先是熱烈拍手歡迎一番,然後靜靜的坐著等聽歷史故事,連劣等生在這時都分外認真起來。我雖然都在講故事,但是考試的時候能得一百分的學生竟有四十多人,而全班的歷史平均分數都在「九十五分」以上呢!

地理課上的「支那大地圖」風潮

我教地理一向都是在黑板上掛一幅大地圖,並在小黑板用粉筆繪空白地圖,一面教學一面看大地圖,又在空白地圖繪山川、鐵路、都市、物產……等。每一個學生也在簿子上各自繪空白地圖,添上山川、鐵路、都市……並用彩色筆著色。學生繪圖時我走到各排座位巡視,發現位置偏差的給他改正,著色不美的替他畫上幾筆。因此大家上地理課也發生濃厚的興趣,因為地理位置正確,又親自動手繪過,所以記憶深刻能夠牢記不忘,成績進步自然可觀,每次月考的平均分數竟高達九十分以上。

有一次我上地理課時在教室掛了一幅中國大地圖,可是標題印著「支那大地圖」。那時候各書局都還沒有賣中國印製的地圖,所以只好拿出這一幅日據時代留下來的大地圖派上用場。我教學時當然說:這是「中國」,不說「支那」,在認識地理位置而言,效果應該是一樣的。很不巧正在進行教學時,台北縣政府的羅督學(外省籍)走入我的教室,我來不及把地圖收下來。他看到「支那大地圖」幾個大字後立刻大發脾氣,罵我「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我回答說:「當然是中國人」,「中國人不可以用日本人印的地圖」。他還請潘校長來詢問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潘校長一時也無話可說。光復不久,學校沒有經費,市面上也無法買到中國人印的地圖。如果有「中國地圖」而我不用,故意用「支那地圖」那是我不對,但叫我不准用「支那地圖」那就沒有道理了。教地理如果沒有用地圖,學生就不知道地理位置,這樣教地理等於盲人摸象白費力氣。這件事雖然是近六十年前的事,但在我的腦海裡,仍然歷歷如昨。

不久我和黃德杉老師、楊樹忠老師三人合作,自己動手繪製教學用大地圖,我負責繪五年級的全部教材,他們二位繪六年級教材,每一課一幅或兩幅。買了二百磅的道林紙,兩張接在一起,用鉛筆先在紙上畫格子,把小地圖按比率放大,然後著顏色,寫地名,完成後還自己裱褙。這些工作都是利用課餘的時間和星期六下午及星期日進行的。這樣整整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全部過程真夠辛苦,但是當時很年輕,做這些工作,覺得樂在其中,不以為苦。那時候恰好台北師範學校舉行台北縣市的「教師自製教具比賽」,我們把整套一百多幅自繪地圖搬去比賽,結果得了「超等」獎,也就是「一等」之上的大獎,來參觀的人士看了都嘖嘖稱奇。這樣給士林國小爭了很大的面子,潘校長非常高興,我們也得了很大的安慰,覺得花費的心血沒有白費。

圖四 施百鍊老師上課情形。
圖四 施百鍊老師上課情形。
本系列上下篇
< 📖丁雲霖:來自士林的金頭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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