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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施百鍊著、曹永洋編校,《士林的人與事》一書中之第148─159頁,原標題〈士林國小光復初期「雜牌老師」的貢獻〉,曹永洋於2009年10月30日再版。
文/施百鍊撰寫,郭以涵編輯
圖/士林國小提供
戰後學校教師重組
光復後士林國小的第一任校長蘇進傳先生係臺北市湳雅人,是臺北第二師範演習科畢業。小學是母校士林國小第二十一屆校友。民國三十四年十一月奉派接收本校。當時日本教師紛紛被遣返回國,學校師資嚴重缺乏,先生具有堅毅不拔之精神,四處為學校延聘人才,可惜台灣師範畢業者不多,故以舊制中學以上畢業人員為優先延攬對象。
光復初期原在士林國小服務的本省籍教師只有三位,都是女性。她們三人雖然不是師範學校本科畢業,但是都經過教師檢定考試及格,有「訓導」(級任導師)「免許狀」的正牌老師。而民國三十四年十一月以後由蘇校長延攬的有大學、專科、五年舊制中學(男生)、四年舊制中學(女生)、五年工業學校、五年商業學校畢業佔大多數的「雜牌老師」。
當時從校長以下的每一位老師都不會說國語,大家接到班級以後先從自己已熟練的算術、理科(自然)、常識先教,且都使用日語或台語教學。放學後教師們到臺北光華國語補習班去學國語,從「ㄅㄆㄇㄈ」的注音符號學起。補習班的班主任馬老師是北平人,他訓練十多位老師幫忙教學,發音很正確。
光復後第一任教導主任郭明峰老師是士林國小第十四屆校友,比蘇校長大七歲,也是校長禮聘來的。他不知在哪裡已學過國語,發音比我們正確流利多了。當時他已經是五十歲左右,年紀雖大但是國語發音相當正確。他是陳寶玉老師的低年級導師,郭主任是作曲家,他平常以唱遊教育兒童為主。連兒童在遊戲中、打掃中都以唱遊教學,有名的「水牛」與「掩國雞」等歌謠都是他的作品。尤其是「水牛」之歌在日治時代已被選入低年級的唱歌課本的教材,我到現在還會唱呢!郭主任是音樂家,因常彈琴自然耳朵特別靈敏,連學語文也又快又準。郭主任擔任教導主任期間,常在星期三或星期六下午集合全校老師們在辦公室或會議室共同學習國語,並個別進行發音練習,所以我們的國語進步神速,直到台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的王館長來指導後,他才把這個份外的工作交給王館長。郭明峰主任在民國三十五年四月離開士林國小,他雖然只擔任半年的主任,可是在光復初期這種公而忘私的精神對士林國小的貢獻很大。郭主任以後潘銀貴老師接任士林國小第二任教導主任。
爭議性的薪資
光復當初的老師的薪水不是縣政府核定的,這真是一種「怪現象」。縣政府以教師的平均月薪「八十元」計算,士林國小教師共有二十五位教師,合計二千薪水交給校長去分配。蘇校長真的感到頭痛了,但是每一所學校的平均月薪都是八十,鄉下的學校可能更少。士林國小除了校長和教導主任是師範學校畢業外,還有服務年資比較久的三位女老師,其餘都是新進的「雜牌老師」,可是學歷又不同;那時候士林國小的大部分老師都不滿意,可是經過一、兩個月以後,就沒有人談論薪水的事了。
民國三十五年初,台北縣政府的國庫空虛,無法發薪水,甚至欠公教人員三個月薪水,全校老師生活困苦,有的無法生活。好在蘇進傳校長把自己的存款領出來,先借給全校老師一個月的薪水。他的善行真令老師們感激不盡。
嚴苛的暑期講習會
民國三十五年暑假,臺北縣政府舉辦台北縣內各小學教師講習會。因為光復前的小學老師大都是日本人,而本省籍的老師總平均還不到五分之一,可謂寥寥無幾。日本戰敗後,他們全部歸國,所以小學老師欠缺太多,一時找不到師範畢業的正式老師。民國三十四年十一月各小學的接收校長就到處尋找適合當老師的本省籍人士。
這時找到的舊制中學(男的五年制,女的四年制)畢業的或工業學校、商業學校(均五年制)畢業的來充當老師。他們自稱為「雜牌老師」。「小學教師講習會」不只是針對這些雜牌老師,連師範畢業的正式老師也一起參加講習。那一次的講習共計六個星期,每天上課八小時,中午一起吃飯。那時正當是暑假最炎熱的時候,教室裡沒有電風扇,當然沒有冷氣設備。原本當老師的人,忽然間變成學生,坐在那裡聽課,實在苦不堪言。好在這些雜牌老師大部分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子,為了當老師不得不努力學習。可是正牌老師的年紀都比較大些,可能感受上更別有一番滋味。
當時的講師大部分是北師或女師的老師,多數是福建省籍的,國語不標準,發音各自不同,聽起來很吃力。科目是三民主義、國文、中國歷史、教材教學法……等,獨缺數學與自然科學,可能是主辦單位知道,這些本省籍老師,都受過日本教育,不只是這兩科的內容相同,實力也比較強,所以乾脆刪掉這兩科吧!
雖然天氣炎熱,又擠在一起上課,可是都不能缺席,也不准打瞌睡應付,因為講習結束前各科都有考試,如果不及格會被調到偏僻較小的學校或被淘汰的。士林國小的雜牌老師還算認真,那一年因考試成績優良,有好幾個人還得到獎狀呢!(我也得了一張獎狀)。民國三十六年暑假臺北縣政府又舉辦小學教師講習會,大家又得辛苦一番了。同年十月政府舉辦小學教師「檢定考試」,分為初級級任教師與高級級任教師,我參加高級級任教師檢定一次就通過了。以前我參加過兩次暑期講習會,檢定考試及格後就不必再參加了。
我在民三十七年又參加「初中數學檢定考試」及格,民國三十八年再參加「高中數學檢定考試」及格。可是我一直都在士林國小教小學生,後來臺北女師聘請我到那裡教一段時間數學,然後又回到我的母校士林國小教書,一直到退休為止。後來士林國小的黃德杉老師也參加「初中地理檢定考試」及格,可是他也沒有到初中教書。光復初期這些「雜牌老師」縣政府正式稱他們為「代用教員」真是難聽。連簽到的職稱也是代用教員。直到民國三十六年我參加小學教師檢定考試及格後,我的職稱才改為「高級級任」,可是沒有參加檢定考試的老師一直稱為代用教員,直到經過四、五次的暑期講習考試及格後,才改稱為「初級級任」或「高級級任」。
光復初期我們這批「雜牌老師」的代用教員,因為大部分是士林國小的校友,所以相處和諧,彼此也非常合作,遇到教學有困難時都互相研究。因為余大和老師是北二商畢業,當時高年級的老師在算術教學發生困難時都來請教他,可是他也無法解決的問題就帶他們來問我。余老師知道我對算術比較有研究,所以我在休息時間常常是替他們解決算術難題。可是有些家長知道我是讀工業學校的「雜牌老師」,要把他的孩子換班給余老師教,他告訴家長:「我雖然是商校畢業,可是算術不如施老師,可能只有珠算比他強而已!」可是家長還是懷疑。後來經過了幾次月考,我班級的算術平均成績都得第一,家長們才開始肯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