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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施百鍊著、曹永洋編校，《士林的人與事》一書中之第44─46頁，〈我初次當老師〉，曹永洋於2009年10月30日再版。
文／施百鍊撰寫，郭以涵編輯
圖／士林國小提供
民國三十六年九月我「第一胎」的學生升上六年級才開學不久，遇到颱風來襲，全校停課一天。中午過後風雨停止，班上有十來個同學帶著書包到學校來。那時候我搬到學校的宿舍才兩三個月，當時住在宿舍的只有我們夫妻和兩個幼兒。學生看到教室的門鎖著，就到宿舍來問我：「老師下午要不要上課？」我說：「今天全校停課一天，明天早上再來！」看學生的樣子好像很喜歡上課，一直站在門口不想回家的樣子。
這時我發現前面的兩三個學生，手裡各握著若干隻濕淋淋的小鳥就問：「你們手裡的小鳥是哪裡來的？」「校園樹下，還有很多小鳥落在地面」。可能是昨夜風雨交加，樹上的小鳥被風雨打落下來吧！其中一個學生問：「這麽多小鳥，我們能不能在老師的宿舍烤小鳥來吃？」我看一下學生手裡的小鳥並不是病死，而是受不了風雨的侵襲，雖然已凍死，但是還很新鮮，終於答應了。十來個學生帶著我家的兩個水桶，再去撿小鳥，才十五分鐘光景撿了一百多隻小鳥回來，我太太看到這批天真無邪的可愛學生，也高興得幫忙大竈燒開水、燙小鳥。
學生們分工合作，有的拔掉小鳥的羽毛，有的用菜刀或士林刀剖腹拿掉小鳥的內臟，有的用小火爐用木炭起火，上面放鐵絲網烤小鳥。當時家裡沒有烤肉醬，就用醬油加一些糖，一面烤一面塗在烤肉上。不久大夥兒聞出香噴噴的味道，我叫大家一面烤，一面趁熱吃。大家高興得手舞足蹈，笑嘻嘻嘴裡一直嚷：「好吃！好吃！」約略計算一下共一百多隻烤小鳥，連我家人十幾個人，每個人平均都可以吃到十多隻，可是後來根本吃不下，每個人只吃五、六隻，還帶六、七隻烤鳥回家分給父母及兄弟吃。當時我才二十多歲，比學生大八、九歲而已，我和學生相處如同兄弟一般，而且學生是清一色士林的本地人。我愛我的學生，我知道的事，無論什麼事都想傾囊相授。自從這一次烤鳥後，學生和我更接近了，連家裡的大小事情，都要告訴我，請教我。
學生喜歡在我的宿舍一起吃東西，他們盼望颱風再度來襲，學校樹上的小鳥被風雨吹落滿地，再有機會到老師的宿舍烤鳥來吃，但這畢竟是奢望，那一年颱風沒有再來侵襲、烤鳥也只有那一次而已。後來李德星想出一個妙計，告訴我：「老師我們幾個人出錢買綠豆和糖到宿舍來煮綠豆湯，大家一起吃好不好？」我家人口少，十個學生到我家吃綠豆湯還無所謂。我告訴他：「可以！但大家不必出錢，綠豆和糖老師付錢好了！」我拿錢給李德星，吩咐他買兩斤綠豆和兩斤糖，約定星期日到宿舍煮豆湯，但要來的同學一定要告訴父母。
李君的尊翁李釣綸先生為士林早期名醫李玉書哲嗣。他本人也是一流的攝影名家，有許多作品曾入選台灣攝影展。當時他擔任台灣省農林廳要職。家裡富有，所以李德星替我買綠豆和糖時，再從家裡攜帶一袋二十多斤的上等蓬萊米來，他怕兩斤綠豆十個人不夠吃，再加兩斤米煮綠豆湯，剩下的米要送給老師。我太太怕小孩子不會煮，就替他們煮綠豆湯。十個人在我的宿舍高高興興的吃，有說有笑，有些同學還吃了二、三碗，直說：「比家裡的綠豆湯好吃多了！」小朋友心裡高興，個個吃得眉開眼笑，當然覺得滋味無窮。學生在宿舍有時候煮綠豆湯，有時候煮紅豆湯，記得有兩三次，每次李君都帶一袋米來。從此師生感情更濃厚，學生尊敬我，愛戴我，我也喜歡這些可愛的學生。在學校他們很聽話，很用功，每一個學生的成績不斷的進步。我內心有說不出的愉快。這時才深深體味到「天下英才而教之」的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