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猷撰寫,陳彬、汪琪、羅國蓮編輯
圖/陳彬提供
日軍進逼轟炸,校園不斷搬遷
宜山是廣西省(現已為廣西壯族自治區)中西部偏北的一個小縣,以平素閒置的孔廟及一些公共會館等房舍作為校舍,當然無法容納一所大學。校方設法儘量擁塞,另在標營臨時搭建幾棟宿舍,男生全部住在標營,學校勉強開學。上課不久,兇殘暴虐、虎狼野心的日本侵略者,居然派轟炸機飛至宜山,漫無目標地投彈,滋擾中國大後方的人民生命財產。試想自民國二十年九一八起,它就侵吞了我國東三省(勝利後改為九省,現又改為三省)。二十六年七七蘆溝橋事變後才不過年餘,我國的華北及沿海七省,甚至豫皖贛等省亦相繼淪陷。中華民國疆土、人民損失之大,猶不能滿足豺狼野心,實使中國天人共憤。像宜山這種小地方,日寇都會來轟炸,國人如何防範?
二十八年暑假,二哥與魏慶成在貴州定番結婚,二嫂是二姐多年的同學,我從宜山趕去吃了喜酒又回到學校,但學校已經開始再次遷移至貴州遵義與湄潭了。遵義比宜山大很多,我們農學院在那裡上不到一個月的課,等湄潭文廟、萬天宮及農場房舍借、租手續敲定,就改在湄潭上課。但這兩處地方容納不下二十八年新招的學生,所以把他們改在貴陽南邊四十五公里的青岩上課。到了二十九年暑假後,青岩與浙東龍泉分校的同學,一起到遵義湄潭上課,一年級新生改在湄潭附近四十公里的永興上課。校總部設在遵義,文學院、工學院、理學院的一部分也在遵義,農學院、師範學院、理學院的生物系及附中則設於湄潭。
幫忙蓋校舍賺取學費,親自下水田增長經驗
二十九年夏天學校要蓋宿舍,徵求工讀生進山區原木生產地協運木料,數量相當龐大,約需時兩個月。我因為經濟來源受貨幣貶值、物價上漲之影響,以及哥哥們自己生活已難維持而漸絕,學校貸金一時也請不下來,所以報名應徵,僥倖錄取。兩個月山區生活與工作,雖然很苦,但與校方江蘇淮陰華先生共同作息。華先生脾氣好,能吃苦,生活儉樸,辣椒、鹽巴、洋芋、白飯,也能活得下去,倒讓我學到不少做人處事經驗。大三上學期學費有了著落,接著請到貸金,四年大學準保可以讀完了。
浙大四年需要讀完一百三十二個學分。雖然學校所在地交通不便,但是我們農學院的教授陣容還算整齊。我祗有「農具學」沒有讀到,沒想到我後來在臺糖服務約三十年內,大部分時間要靠農機具吃飯。所以後來拚命惡補,總算把任務完成了。一年級在宜山時,學校從柳州國立廣西大學請到一位有名的吳教授開農具學。那是四年級的必修科,我才一年級,必修課程排得滿滿地,哪夠資格去選四年級的課?連旁聽都不敢想!誰知道錯過那個機會這門功課就唸不到了。
盧守耕教授既是院長,又兼系主任,同時也是我的導師。他是美國康乃爾大學博士,國內稻作育種專家。我唸了他開的「食用作物學」、「作物育種學上、下」、「稻作學」及「田間實習」。他講課字字珠璣,不少一個字,不多一個字。做筆記,祗要照他講的,一字不漏地記下來,就是一本完整的教科書,他不愧為部聘教授。其他的麥作學、棉作學、特用作物學、細胞學、遺傳學、生物統計學、田間技術、經濟學、農業經濟學、農產加工學、植物生理學、動物學、水利工程學、植病學、昆蟲學、園產加工學等,也大都是名教授講授。整個學校老師書教得好,學生學得也好,不幾年浙大在貴州、國際評價與英國的劍橋齊名。
我的論文由盧老師親自指導,題目是「水稻品種間相關係數之研究」。這是要在田間做實驗、做調查,收穫後要稱量、要分析才會有結果。田間作業有整套的規劃,包括選種、育苗、插秧、灌溉、排水、施肥、除草等步驟。有的區域以人的糞尿為肥料,都是我自己挑糞下田,我覺得很有興趣,很有信心,有把握把各項工作做好。同學們欣賞我,老師也很高興,我總共花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才在畢業前把論文交出去。後來我到貴陽農林部推廣繁殖站工作,就因為有常下水田的經驗,不斷地在水田裡工作,很得同事及長官們的認同。我同班畢業,同時在繁殖站報到工作的另兩位同學,羅家馨在麥作系,李宜城在園藝系,刻苦耐勞,工作認真,也同樣使前輩們滿意,這給浙大農學院的聲譽增添了不少光彩。
熱愛京戲藝術,因戲結識摯愛
我在家中讀六年中學,我的音樂兼圖畫老師呂去疾,是國立杭州藝專畢業,也是中央大學音樂大師呂鳳子教授的長公子,正課以外,特別喜歡京戲。當時留聲機與唱片流行,他把生旦淨末許多唱片翻成音樂簡譜以後,用講義印出來,發給同學,而在每節音樂課最後十五分鐘,一句一句地教同學唱。我記得第一段戲是《八大錘》,第二段是《三堂會審》,然後是《武家坡》、《搜孤救孤》等。這樣三年下來,一班三十幾位同學,約有十餘位可以唱幾段。初中每級兩班,共一兩百人,總有幾位像樣的,成果就算很不錯了。我不但會好些段,並且家裡有笛子、有胡琴,還會吹吹拉拉呢!高中有位生物老師路順奎,不但能唱會拉,還會打小鼓。另一位教務員周學中,青衣能唱會演,使我們課餘學習到不少京戲藝術。鹽城雖不是通都大邑,但有兩座戲園,每年輪流有二、三流劇團演出。我們能觀賞京戲內容,從小被灌輸不少忠孝節義故事。
就讀浙大後,我在學校的課外活動祗有一項——京戲研究。學校在宜山就有京戲研究社的活動,每週六晚餐後一次。但是男生宿舍在標營,要走兩、三公里才到集會場所,所以活動不十分踴躍。到了遵義、湄潭後,大家住得近了,在兩地各自活 動,都很起勁。我們湄潭有孫逢吉、熊同龢兩位教授,都很熱衷。附中裡有一位英文老師吳耀卿,更是滿腹經綸,唱唸做打,無不精通,簡直是戲簍子一般。物理系講師楊有楙的京胡拉得好,師院物理系的趙澤寰,教育系的黃友松,二人京、二胡的合作伴奏,簡直不輸職業琴師。京戲研究社人才濟濟,活動頻繁,常有演出。
農化系的任允慧和早她三屆的李秀雲非常投緣,在青岩讀完一年級,二十九年暑假來到湄潭。秀雲姐畢業後留校當助教。她們都是梅派青衣,造詣都相當深厚,參加幾次京戲練習後,彼此變成莫逆,甚至秀雲病痛時,允慧就搬進助教宿舍,照顧病人。我和允慧逐漸接近,是秀雲為我們介紹而熱切製造機會,讓我們成為朋友而後發展為夫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