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昱佑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以來，日本當局對於軍隊人力需求大幅提升，開始藉由不斷修改《兵役法》增加兵源，具體作為包括：調整役男年齡範圍（將原先的18歲至25歲，擴大為17歲至45歲；1945年更擴大為15到60歲的男子及17至40歲的女子皆有服兵役義務）、使除役者再次服役（如：1943年修正的《兵役法》即規定：40歲到45歲內地男子，需要再次服役）等[1]。據學者萬峰統計太平洋戰爭時期日本的兵力動員情況是：1941年241萬人、1943年381萬人，至1945年則擴大至715 萬人，約占日本總人口的12%[2]。在此高度動員的歷史背景下，大學生的生活也受到衝擊，除了軍事訓練成為必修科目、加強男學生課外體育訓練等課程調整外，修業時長也遭到限縮。
戰前除帝國大學體系外，一般大學的學制為三年，但在1941年始縮短三個月，1942後更進一步改為縮6個月[3]。1943年為了彌補兵力不足，日本當局通過《戰時教育緊急措施》將被推遲徵兵的大學生送到了戰場，開始所謂「生徒出陣」。各地舉行送別會，為去戰場的學生送行，最為著名者為：昭和18（1943）年明治神宮外苑體育場送行會，該會上東京帝國大學文學院學生代表，對著時任首相東條英機與其他送行者道：「生等，本不期待生還[4]。」馬慶龍先生便是在上述時代脈絡下，於擔任研究助理期間被徵召、帶著一面祈願祝福者簽名的出征旗(日章旗)入團的，成為極其特殊──並非於殖民地受到徵召或志願參戰──的台籍日本軍人。
1937年時任美國總統羅斯福發表隔離演說（Quarantine Speech），透露出對軸心國實施經濟制裁的態度，漸漸轉變了美國「孤立主義」的對外政策。至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與西方國家的經貿關係真正受到嚴重衝擊，由美國主持的「ABCD包圍網[5]」使日本能源、原料等經濟需求受限，其中石油便是遭受影響較顯著的例子。學者岩間敏統計：整個1930年代日本對美石油需求不斷上升，至封鎖前的1939年有高達90%的石油仰賴美國[6]。因此，面對經濟封鎖日本必須減少「不必要」的石油消耗，如1941年日本陸軍即做出節省燃料的指示[7]。這才使馬先生所在的軍艦受困無法出航，主要工作轉為訓練士兵與參與演習。
1944年至1945年，美軍展開對日本主要城市的大規模空襲，從1944年初針對航空、石油、兵工業的破壞，到後來亦攻擊人口密集的商貿區。據學者王恩收研究，在1945年3月至8月期間，東京20%工業區、63%商業區化作灰燼，約有100萬居民住所遭夷為平地、18.5萬人死傷[8]。大規模的受害使當時作為軍人的馬先生必須與同袍投入救護工作，產生終生難以彌滅的創傷記憶。戰爭時代下，不僅僅是軍人，就連未參軍的平民，皆如同該時期日本「愛國歌曲」《同期之櫻》歌詞中所道：「如果是盛開的花，就要做好凋謝的覺悟。美麗地凋謝吧，為了國家！[9]」他們因為國家的戰爭而付出了正盛開著的生命。這也許正是何以包括馬先生在內的台籍日本軍人們，對該歌曲有難以忘懷的歷史記憶。
注解
[1]吳會蓉，〈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日本的戰爭動員及其影響〉，《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6年04期（成都，2016），頁230-234。
[2]萬峰，《日本資本主義史研究》（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頁299。轉引自：吳會蓉，〈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日本的戰爭動員及其影響〉。
[3]文部省学制百二十年史編集委員会，〈第二次世界大戦下の教育〉，收錄氏編，《学制百二十年史》（東京：株式会社 ぎょうせい，1992）。
[4]引號中原文為：「生等、もとより生還を期せず。」国立公文書館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戦争は、大学生の学生生活にも影響をおよぼしたの？〉，テーマ別歴史資料検索ナビ アジ歴グロッサリー，https://www.jacar.go.jp/glossary/tochikiko-henten/qa/qa16.html，擷取時間：20220707。
[5]係指：由美國（America）、英國（Britain）、中國（China）與荷蘭（Dutch）四個本土、殖民地或境外勢力鄰近日本的國家，展開對日經濟封鎖。因四國英文字母開頭為ABCD故得名。
[6]岩間敏，〈戦争と石油（3）──『日蘭会商』から石油禁輸へ──〉，《石油天然ガス資源情報》（東京，2010.3.19）。
[7]燃料課〈石油消費節約に関する大臣訓示の件〉，昭和16年9月18日，典藏於：防衛省防衛研究所，典藏號：東京陸軍省-陸支密大日記-S16-114-137。
[8]王恩收，〈二戰時期美國對日本的大轟炸〉，《檔案時空》2014年第7期（長沙，2014），頁34-37。
[9]原文為：「咲いた花なら、散るのは覚悟。見事散りましょ国のため。」大村能章，〈同期の桜〉，同期の桜 – 同期之櫻，YouTube，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SJ13KxSmAk，擷取時間：20220707。
延伸閱讀
一、史料
日本戦没学生記念会編，《第二集きけわだつみのこえ－日本戦没学生の手記》，東京：岩波文庫，2003。
燃料課，〈石油消費節約に関する大臣訓示の件〉，昭和16年9月18日，典藏於：東京，防衛省防衛研究所，典藏號：東京陸軍省-陸支密大日記-S16-114-137。
二、專書
文部省学制百二十年史編集委員会，《学制百二十年史》，東京：株式会社ぎょうせい，1992。
蜷川寿恵，《学徒出陣－戦争と青春》，東京：吉川弘文館，1998。
三、網路資源
国立公文書館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戦争は、大学生の学生生活にも影響をおよぼしたの？〉，テーマ別歴史資料検索ナビ アジ歴グロッサリー，https://www.jacar.go.jp/glossary/tochikiko-henten/qa/qa16.html。
大村能章，〈同期の桜〉，同期の桜 – 同期之櫻，YouTube，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SJ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