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昱佑
19世紀末以降,日、俄兩國便已開展對北亞(主要為中國東北、塞北地區)的爭奪,自1931年日本關東軍發動「九一八事變」佔領東北全境,其後於隔年建立「滿州國」政權後,日、蘇在北亞的角逐可以粗略分為四個階段:二戰前的交手(1938-1939.9)、恐怖的平衡(1939.9-1945.7)、八月風暴(1945.8)與戰後。
1936年11月25日,日本與德國簽定了《反共產國際協定》,軸心國聯盟漸漸形成的同時,也賦予了日本向俄國競逐北亞新的理由與動機,1938年7月爆發的「張鼓峰事件」更使得日本在東北扶植的「滿州國」政權不斷與蘇方產生「邊界」矛盾。日本遂在隔年,選擇蘇軍防禦較為薄弱的「滿」蒙邊界諾門罕地區作為突破點,向蘇方支持的蒙古人民共和國發動武裝侵略,是為「諾門罕事件」。事件後,戰敗的日本與蘇聯達成《諾門罕協定》,不僅終止了日本聯手德國從東方進攻蘇聯執行「北進戰略」構想,也埋下蘇軍在遠東對日心理優勢的伏筆。其後,蘇聯卻因應付歐洲戰場而無暇東顧[1],致使二戰期間日、蘇在北亞問題邁向下一階段的恐怖平衡時期。而爆發「諾門罕事件」的「白城子陸軍飛機場」也是國田宏先生所屬翼源隊後來受訓的基地。
1939年至1945年8月蘇聯對日宣戰期間,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如火如荼進行的烽火歲月,但,此時日、蘇雙方因為各自的戰略考量,在北亞反倒不再出現直接衝突。然而,在「恐怖平衡」之下,雙方並非毫無作為。1942年前後,蘇聯利用共產國際旗下由中共、蘇共成員與朝鮮共產主義者所組成的「東北抗日聯軍」,在其境內組織一「教導旅」(亦編制為蘇聯紅軍第八十八旅,又稱「國際旅」),不斷出入中蘇「滿」邊境以蒐集情報[2]。相較而言,日方除「建設」已取得的滿州、利用外交手段爭取「滿州國」國際地位等,作為較蘇方少。
1945年2月,蘇聯在雅爾達會議上取得美、英兩國對其戰後遠東利益的承諾,而答應參與太平洋戰爭,自19世紀以來競逐北亞的野心,有了直接動手的新動機,遂於同年8月通過廣播宣布對日宣戰,發動「八月風暴行動」。事實上,蘇軍早於5至7月便已秘密遣150萬紅軍,兵分北、東、西3路各自抵達指定進攻位置,自8月8日宣戰後,及於隔日凌晨閃電突擊襲日軍基地,迅速占領哈爾濱、吉林、長春、瀋陽、大連、旅順等地,並於三週內使75萬日方守軍,產生8.37萬人陣亡、59.4萬士兵與148名將領遭俘[3]。這才使得國田宏先生等陸軍航空士官生突然面臨「國破」,並有著戰事甫初便節節敗退的歷史記憶。
1945年8月14日,日本天皇透過廣播「玉音放送」,宣布了無條件投降。不過,戰爭的殘酷並未因此而畫下休止符。就在同一日,發生了這場日蘇戰爭中最著名的慘案──葛根廟屠殺事件。蘇聯紅軍與東北抗日聯軍,在滿洲國興安總省葛根廟(今內蒙古自治區興安盟烏蘭浩特市葛根廟鎮)無視舉白旗投降的淺野參事官,而對其所屬軍隊與由日本平民組成的開拓團展開屠殺[4],也成為學者華樂瑞(Lori Watt)所謂 「帝國回到家[5]」前平民悲劇的例子之一。至此悲劇仍未完結,戰後欲復興的蘇聯急需勞動人口,據統計:蘇聯一共對戰敗國拘留了417萬人,日軍占63萬人,其中40-50萬人被派往西伯利亞從事鐵路建設等「勞動改造」[6]。而許多曾派駐「滿州國」的日軍,就被視為派往西伯利亞的不二人選,這之中除了像國田宏先生所提及的日本人外,也包含不少台灣人。他們直至1947至1956年,因日蘇聯恢復外交關係,方陸續遣返,但這場浩劫已使至少4萬餘人客死他鄉[7]。
花蓮中學與灣生
1895年以後,台灣東部成為日本殖民者「拓殖」政策的主要場域,吸引許多內地(日本本土)人移民至此種植經濟作物,隨著許多移民村的建立,花蓮成為許多灣生[8]實際成長的「故鄉」。
1936年花蓮港中學(今國立花蓮高中,以下簡稱「花中」)成立。從1936至1945年間,與多數日治時期的學校相同,日人的受教機會多於台人,五屆的畢業生中台人約僅佔20%[9],但共同參與建校與戰爭的歷史記憶,卻使花中的台日師生除了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藩籬外,更多了許多情感紐帶。
注解
[1]張曉剛、劉續,〈「諾門罕事件」小考〉,《內蒙古師範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第38卷,第1期(呼和浩特,2009),頁66-70。
[2]東北烈士紀念館編,《歷史的瞬間 : 蘇聯紅軍在東北》(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頁24。
[3]東北烈士紀念館編,《歷史的瞬間 : 蘇聯紅軍在東北》,頁7-10、67。
[4]秦郁彦,〈日本開拓民と葛根廟の惨劇(満州)〉,收錄於:秦郁彦、佐瀬昌盛、常石敬一編,《世界戦争犯罪事典》(東京:文藝春秋,2002),頁259-261。
[5]華樂瑞(Lori Watt)著,黃煜文譯,《當帝國回到家:戰後日本的遣返與重整》(新北:遠足文化,2018)。
[6]陳力航,《零下六十八度 : 二戰後臺灣人的西伯利亞戰俘經驗》(臺北:前衛出版社,2021)。
[7]Japanese POW group says files on over 500,000 held in Moscow, BBC News, 7 March 1998,https://ssur.cc/bkNCXwiUQ,擷取時間:20221211。
[8]「灣生」(日語讀做:わんせい,wansei)係指日治時期原籍為內地(日本本土)卻於臺灣出生者,通常包括日臺通婚者所生下之子女。
[9]林樹福編輯,《花中六十年(1936-1996)》,頁107、200、210、225。
延伸閱讀
一、專書
林樹福編輯,《花中六十年(1936-1996)》,花蓮:省立花蓮高中,1996。
東北烈士紀念館編,《歷史的瞬間 : 蘇聯紅軍在東北》,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張素玢,《未竟的殖民:日本在臺移民村》,新北:衛城出版,2017。
陳力航,《零下六十八度:二戰後臺灣人的西伯利亞戰俘經驗》,臺北:前衛出版社,2021。
華樂瑞(Lori Watt)著,黃煜文譯,《當帝國回到家:戰後日本的遣返與重整》,新北:遠足文化,2018。
二、論文
張曉剛、劉續,〈「諾門罕事件」小考〉,《內蒙古師範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第38卷,第1期(呼和浩特,2009),頁66-70。
秦郁彦,〈日本開拓民と葛根廟の惨劇 (満州)〉,收錄於:秦郁彦、佐瀬昌盛、常石敬一編,《世界戦争犯罪事典》(東京:文藝春秋,2002),頁259-261。
三、線上資源
Japanese POW group says files on over 500,000 held in Moscow, BBC News, 7 March 1998, https://ssur.cc/bkNCXwiUQ,擷取時間:2022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