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顏士清
圖/雷戊白提供
1945年,突然到來的抗戰勝利,使得接收「敵偽產業」立即成為戰後復員的重要迫切課題。
表面上,政府的行政院資源委員會早在1944年已經訂下《淪陷區工礦事業接收辦法實施綱要草案》、劃分接收區域;1945年又確定由黨政接收計畫委員會、全國性事業接收委員會、行政院各部特派員辦公處與各地行營長官統籌接收工作[1]。
上述規劃看起來有條不紊,但實際上各地區狀況迥異、人員又多素質不齊,以至於接收工作弊端叢生。政府、軍隊、地方、中央都插手接收,使得一個單位一日內往往被貼上多個接收封條,軍方也可以接收菸草及醬油公司[2]。結果不但生產萎縮,而且貪污索賄、資源搶奪事件層出不窮。當時北平、天津的報紙,都以「劫收」形容這種亂象[3]。
除了上述問題,盤據華北、抵禦華中、窺伺東北的共產黨軍隊更公開挑戰國民政府接收偽產的權力、要求政府以各區既有勢力為接收代表。1946年1月,被國民政府派往接收撫順煤礦的礦業專家張莘夫等人,被共軍份子由蘇聯軍隊專用列車上拖下去殺害的事件[4],更凸顯接收工作的艱險。上圖信封的收件人雷寶華先生,便是在這種氛圍下,被賦予接收北票煤礦場、恢復生產任務的。
天津北洋大學礦冶系畢業、留學德國的雷寶華先生早年曾經任職北票煤礦公司,對當地情況並不陌生;也許正因為如此,在國共對峙、局勢緊張的態勢下,遣送日僑、恢復焦炭開採等接收工作仍按部就班地展開;煤礦場生產量甚至一度達到日產三千餘噸,足以供應葫蘆島、上海,甚至香港所需[5]。
1947年國共對抗加劇,煤礦場也成為共軍的主要攻擊目標。由於礦場警衛軍備有限、協防的國軍距離又遠,加入防衛的工人,只能以棍棒抵抗擁有迫擊砲、機槍的共軍。
為降低損失,雷寶華決定將資產轉移、撤出北票礦場,等待國軍來援,以便共軍撤離後可以迅速復原。不料這保存實力的決定,卻成為梁聖瑄等議員呈控他怠忽職守的原因[6]。雷先生雖然上書力陳,整件事情卻因為國共衝突進一步上升而不了了之[7]。
礦場經歷共軍洗劫,加上電廠遭受雷擊、無法供應電力、恢復生產,最終只得關閉[8],雷寶華也於1948年轉往台灣擔任台灣糖業股份公司(簡稱台糖)協理、後升任總經理,繼續貢獻其經濟長才[9]。
注解
[1]林桶法、田玄、陳英傑、李君山,《中華民國專題史(第16卷)國共內戰》(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5),頁33-37。
[2]張鵬:〈天津冶金工業史略〉,《天津文史資料選輯》,51(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0年),頁66。
[3]李紹泌:〈國民黨劫收平津敵偽產業概況〉,《天津文史資料選輯》,5(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79年),頁83。
[4]鄧野,《聯合政府與一黨訓政:1944~1946年間國共政爭》,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
[5]「雷寶華報告北票礦務電」,(1946年11月29日),〈北票煤礦公司組織〉,《資源委員會》,國史館藏,003-010101-0432。
[6]「為奉令呈覆關於梁聖瑄等呈控瀆職一案仰祈鑒核由」,(1947年6月30日),《梁聖瑄等控北票煤礦公司雷寶華瀆職案》,國史館藏,003-010102-1854。
[7]准行政院秘書處通知奉交核辦關於梁聖瑄等呈控熱河北票煤礦經理雷寶華等瀆職一案函請查照核辦逕復由」,(1947年6月30日),《梁聖瑄等控北票煤礦公司雷寶華瀆職案》,國史館藏,003-010102-1854。
[8]「關於北票救濟預算情形」,(1947年7月28日),〈資源委員會東北辦事處商討救助東北重要工礦〉,《資源委員會》,國史館藏,003-010301-0234。
[9]「雷寶華對改制小組人數提議案」,(1950年3月19日),〈行政院設計委員會政制小組委員會會議紀錄(一)〉,《陳誠副總統文物》,國史館藏,008-010502-00010-002。
延伸閱讀
1. 林桶法、田玄、陳英傑、李君山,《中華民國專題史(第16卷)國共內戰》,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5。
2. 胡素珊,王海良譯,《中國的內戰:1945~1949年的政治鬥爭》,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7。
3. 伊原澤周編,《戰後東北接收交涉紀實 : 以張嘉璈日記為中心》,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