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全[1]
1910年，在「日韓合邦」的名義下，韓國成為日本殖民地，韓半島民眾開始了長達35年的獨立運動。在這段期間，特別是1919年韓國三一獨立運動爆發後，中華民國為韓國獨立運動提供了極大的支持和幫助，韓國光復軍、大韓民國臨時政府、朝鮮義勇隊，均以中華民國為後方、基地或總部所在地。而黃埔軍校，不論是本校還是分校，也成為培養韓國獨立運動武裝人才的重要機構。
在韓國獨立運動中，和當時的中華民國一樣，政治精英和救國分子分裂成為了追求共產主義、社會主義的左派，以及追求英美自由主義的右派。兩派力量和人馬在追求民族獨立、反對日本殖民統治方面具有共通性，但終究政治理念不和，釀成了二戰之後南北韓分裂的基礎。不過，不論是南韓還是北韓，其軍事領導人中，不少都畢業自黃埔軍校。雙方最終也是在韓戰中上演了同窗操戈的悲劇。
在七七抗戰爆發前，韓國處在日本殖民統治之下，日本方面就屢屢向中華民國政府施壓，不得在軍校中招收韓籍人士。為了安全因素以及防止被日本偵獲，他們不得不採用中國人的姓名來在軍校中隱藏自己的真實國籍身分。例如，出身慶尚北道的韓籍黃埔生金雄，就採用中國化名王信虎，他在南京的中央軍校唸書，1950年韓戰爆發時擔任北韓的「朝鮮人民軍」第二軍軍長。類似情況的還有台灣。台籍黃埔生在中國大陸唸書，很多亦是將籍貫寫成福建，以避免日方干擾。
出生入死：為中國、也為祖國
但是從黃埔廣州本校時期開始，一直到抗戰前後的各個分校，韓國志士一直是外籍生中非常重要的群體。國軍東征、北伐、剿共、抗戰、國共內戰等歷次戰役，均有韓國黃埔生參與。他們心懷實現自己祖國獨立的意志投身黃埔，很多後來成為大韓民國國軍或是北韓「朝鮮人民軍」建軍骨幹，又在韓戰中付出生命。如果以太極旗和大韓民國視角來看，這些韓籍黃埔生，對韓國國軍的建立和壯大具有不可替代的關鍵作用。
後來成為共產北韓軍事領袖人物、領導過獨立運動的金元鳳、朴孝三，均畢業自黃埔軍校。金元鳳是當時的左翼獨立運動團體朝鮮義勇隊負責人。這個團體得到了中華民國政府的幫助。金元鳳從黃埔畢業後，一度擔任教官，中共的較為有名的南昌暴動、廣州暴動，他都有參與其中。金元鳳也因為和中共親密協作，成為後來北韓共產黨中延安派的代表性人物，同時由於出身南韓，也是南方派的成員，最終遭到金日成處決。
在朝鮮義勇隊中，另一位著名的軍事幹部是朴孝三。朴孝三是黃埔四期畢業，一直從事在國軍中任職，不過朝鮮義勇隊成立後，加入了這一行列，從此和韓國獨立運動中的左派結合在一起。韓國光復後，他回到北韓，成為早期北韓的「朝鮮人民軍」軍事骨幹，在韓戰中一路從師長變成軍長。
在華人學術圈和韓國史學界，學者葉泉宏的《黃埔軍校與韓國獨立運動》、《黃埔軍校韓籍學生考實》，以及韓國獨立紀念館前館長韓詩俊的《韓國光復軍研究》，都曾對黃埔中的韓籍生進行過考察。
1999年，韓國政府頒發大韓民國建國勳章予胡宗南將軍，其哲嗣胡為真代表接收。授勳緣由，就是因為胡宗南對韓國光復軍的幫助以及主政黃埔七分校時期對韓籍學生的提攜與愛護。
在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和韓國光復軍的體系中，金弘一和李範奭並非韓籍黃埔生，但是曾經在黃埔擔任教官或是領導韓籍學生；他們兩位都是親身參與和領導韓國獨立運動的元老級人物。
金弘一是中華民國和大韓民國的雙料中將，擔任過獨立後的韓國外交部長和遷台後的駐中華民國大使。他早年參加韓國獨立運動，後來到中國就讀貴州講武堂，畢業後前往廣州，成為黃埔教官。先後參與國民革命軍東征、北伐、剿共、抗戰。韓國光復後參與大韓民國國軍的建軍工作，更擔任過韓國陸軍士官學校校長。他既當過中華民國國軍的陸軍中將，也是大韓民國國軍的陸軍中將。金弘一的部下朴始昌是中央軍校武漢分校畢業，曾經參加中華民國抗戰；韓戰爆發時擔任韓國國軍的師長。
李範奭則是韓國光復後的第一任國務總理，曾在著名的雲南陸軍講武堂就讀，長期從事武裝抗日，擔任韓國光復軍的參謀長。他本人更擔任過中央軍校洛陽分校韓籍學生的負責人。韓國早期開國的軍事人才，大多是李範奭培養出來。
抗戰前後，黃埔軍校還設有專門的韓青班，專為韓國愛國志士提供教育和訓練。韓國慶尚北道的朴載華，就是陝西的黃埔第七分校韓青班第二期畢業。1945年韓國光復後，成為大韓民國國軍大尉，但最終在1950年625韓戰爆發不久後陣亡。李武先，是中央軍校洛陽分校畢業，韓國光復後成為韓國軍官，在1951年韓戰中陣亡。金明鐸，也是黃埔第七分校韓青班畢業，在1950年10月的韓戰中陣亡。
這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歷史，顯現了黃埔所具有的普世價值和情懷。然而，在中國大陸山河變色之後，因為幫助大韓民國的另一個「民國」，已經不在中國大陸，而是到了台灣，黃埔這段為大韓民國提供支持、幫助的光榮歷史，也逐漸被淡化和邊緣化。對於這一現象，韓國人可謂痛心疾首。2013年8月，韓國《朝鮮日報》特派記者郭守根撰寫了評論〈被遺忘的黃埔軍校〉，提及在廣州黃埔本校的紀念館中，只提到黃埔軍校中的越南、北韓、新加坡學生，卻對大韓民國的黃埔生以及黃埔支援韓國獨立運動歷史隻字不提。
注解
※系列參考文獻總目錄請見本系列單元一〈黃埔分校：不是支流更不是配角〉。
[1] 徐全先生為香港城市大學哲學博士。
參考文獻
葉泉宏，《黃埔軍校與韓國獨立運動》，「瞭解當代韓國民主政治」學術研討會，2010年。
葉泉宏，《黃埔軍校韓籍學生考實》，《韓國學報》1996年05期，頁155-168；
於憑遠, 羅冷梅, 胡為真，《胡宗南上將年譜》，臺北：臺灣商務，2014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