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系列：【補綴歷史的人．楊儒賓】
本文取自「1949的戰爭記憶：烽火尺牘巡迴特展」政大站。
編版／蘇香霖
圖／楊儒賓提供
釋文
恩伯總司令：
十九日手書與青島計畫附件，昨晚方得接到，所謂二十一日運艦集中青島附近海面事，無論時間與艦隻數目皆不可能，以台灣究有運艦幾艘與如何組織，皆毫無成算耳。昨夜接函後，即派濟時飛台準備，必須今明日方有確實報告。故青島計畫之實行，最早亦須待至本月二十八日左右，或可強勉行施，但恐無如許多之噸位耳。此時一面在台籌備，一面還須在上海現有船艦儘量放青先運，另一面由弟速與徐學禹同志及桂總司令切商，即將招商局在香港閩廈廣州一帶船隻及海軍可運兵之登陸艇全數駛青運兵。並由海軍負責，最好由桂率兵親自前往督導，凡有運輸艦皆為其統一指揮，只許裝載兵員與武器，至於物資與各機關，無論聯勤總部用品，如無船艦可裝，則作澈底破壞之決心為要，萬不可使各機關爭船裝運也。此事必須秘密與迅速，又須準備周到，不宜稍有疏忽。請與桂總司令切商之，以此事之成。免洩漏消息，為敵匪與外人所破壞耳。中央銀行已裝船之件，除在滬留 存維持金融之必要數以外（約留黃金弍萬兩、銀洋壹百萬元以外），其他可移泊此船於定海。如有需要，再可由該處運回上海也。此可與林崇墉同志洽辦也。 順頌戎祉。
中正手啟 五月二十一日八時
說明
文／楊儒賓撰寫
1949 年年初，國共內戰的三大戰役之勝負已大致分曉，國軍慘敗。任總統職才半年多的蔣介石面臨空前壓力，黨內外的逼迫之音聲聲催來。元月廿一日，蔣宣佈暫行引退，李宗仁 代理總統。此年四月廿一日，共軍百萬雄師渡江，南京迅速淪陷。國軍將主力部隊置於上海，湯恩伯任淞滬杭警備總司令。此時蔣已下野，但退而不休，實質上仍操控國府黨政軍大事，李宗仁代總統的命令事實上跨不出總統府。在上海保衛戰期間，蔣接管了三軍統帥（總統）才有的權力，介入軍事防務極深。上海於五月廿五日陷共，在淪陷前，蔣與湯恩伯幾乎天天有飛機往來傳遞訊息，有時甚至一天往返兩三次。這段期間蔣湯兩人信札的內容有二，一是上海保衛戰，一是如何撤退劉安祺在青島的部隊，使之安然回到國府管轄區。
本封信札即為陷共前四日的 5 月 21 日時所寫。內涵除提及撤退青島部隊[1]之事外，也提及如何處理黃金之事。搶運黃金是 1949 傳奇中的一齣重頭戲，蔣在下臺前，已預感大勢不妙，因此，先後分三次運送中央銀行的黃金入臺，後來又有兩批黃金從中央銀行金庫運出，輾轉進入了臺灣。五批黃金共約 450 萬兩，再加上當時搶救得到的外匯，國府即憑藉這批物資財力，度過渡海來臺早期的難關。此信言及中央銀行黃金之事，很可能這是有關黃金傳聞最後的訊息了，因為再過四日，上海即落入共軍手中，再也不可能有搶運之事。我有幸瀏覽過蔣在五月下旬寫給湯恩伯的幾封信，發現外界有關蔣的一些傳聞，如權力未嘗隨辭職而下放，遙控前方將領之指揮權，管事管到太瑣碎等，多不是空穴來風。有位對臺灣經濟發展有貢獻的官員回憶蔣時說道：蔣到臺灣以後，對財經官僚甚為信任，放手讓他們去作，所以臺灣經濟才得以順利發展。我認為不見得蔣的個性真有改變，而是他對財經外行，沒有太多置喙的餘地。但外行能不干涉內行，總不是壞事。
劉安祺部隊後來安全撤出，傍靠基隆後，大部分的部隊又參加了廣東及海南保衛戰，1950 年以後再由海南島撤回臺灣。在一片兵敗、投降的浪潮中，青島撤軍是蔣其時難得見到的一帖寬心寧神劑。劉安祺來臺後，甚得蔣信任。傳聞大陸艱困時期，蔣有意反攻大陸，劉安祺被委以重任云云。
1980 年我在澎湖服兵役，曾於假期到群島中的將軍嶼與望安嶼一遊，兩個島都是島小人少車馬稀，唯有一輛老舊公車環島繞行，旅客隨時隨地招手、隨時隨地上車。島上老人談起：有一年，大量軍用物資湧進島內，原本寂寞的島嶼忽然爆紅，空間擠窄了，據說要反攻大陸。是耶？非耶？姑妄聽之。
注解
[1] 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6月2日，受第二次國共內戰情勢影響，美軍撤離青島，中華民國政府第11綏靖區部隊奉命撤離（史稱「青島大撤退」），隨後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青島，改歸山東省管轄，該市不復存在。
